堂屋里时,丁父看了看灶屋,这才问道:“同志,我……我闺女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?你们……你们是来……来告诉我的是吧?”
李向南王德发宋子墨互相看了一眼,没有勇气去看他的眼睛。
“叔叔!”林楚乔起身将手里的诊断书递了过去,“这是丁香的诊断书,她害了病,现在在念薇医院住院了……”
当她说出"念薇医院"四个字时,丁父手里的烟袋霎时顿住了。
四月清爽的天气里,丁父的额头、面颊上,却有豆大的汗珠不停滚落到胸襟上、土地上。
他只能认识几个字,却不想麻烦别人,吃力的辨认着自己能够认识的一切信息,努力去搞清楚女儿的病情。
“胖子,小宋,出去抽根烟!”李向南不忍看到这一幕,跟林楚乔点了点头。
三根烟袅袅在屋外燃起,屋内是小声的解释。
回燕京的车上,丁母始终攥着装诊断书的信封,指节泛着青白。
丁父一直在喃喃自责:"是我害了娃啊,我挣不到钱,家里太苦了,哪有条件让闺女……"
“老头子,不说了,不说了!”丁母始终哭着按着他放在膝盖上颤抖的手。
车厢内便一直静默到了暮色将至。
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人鼻腔都带着味儿。
丁香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,僵涩的喉咙又一次被堵住。
丁母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时,手抖得差点打翻,"香儿,看妈给你带了啥?"
她揭开盖子,咸菜香混着药味在病房弥漫。
丁香挣扎着要起身,输液管在她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背上勒出青痕。
李向南靠在走廊墙上,听见丁父用通县方言轻声说:"闺女,爹娘在呢。"
他摸到兜里剩下的半包大前门,来到走廊尽头抽起烟来。
李建设李团结王二狗庞卫农几个关系最好的人里,就属卫农给自己来的信最多,每个月至少一封,他总会问一些自己无法回答的怪问题。
比如冬天什刹海的冰是不是比他们天山上的还要厚。
比如夏天颐和园的湖水真的比伊乡河要凉吗?
比如六必居的酱菜冠绝燕京,真的比他老李家的酱菜好吃吗?他不信。
李向南不晓得他那个脑袋瓜里怎么尽是这些问题。
可现在……
他晓得了。
他早应该邀请那小子来燕京玩一趟的!
“见字如面……”
在过去几年的时间里,庞卫农是如何通过那一封封书信慰藉自己的相思之苦的?
李向南真的好想问一问他。
世间文字八万个,唯有情字最伤人!
看到那些文字,他真的能够瞧见写着这一个个文字后头同样在傻笑的女子吗?
护士台的挂钟钟跳到19:00,晚班护士开始查房,走廊尽头的窗户映出暮色里伊乡的方向。
丁香在子夜时分陷入昏迷。
李向南帮着推抢救床时,看见丁母悄悄把皱巴巴的手绢塞进女儿枕下——那里面包着从通县带来的最后几粒话梅糖。
心电图紊乱的像是潦草的草纸时,丁父正用粗粝的拇指给女儿掖被角,这个种了四十年地的老农突然开口:"香儿最爱看供销社玻璃罐里的水果糖,原来……"
原来这些东西在李家村大队时,是她艰苦岁月里唯一的慰藉啊!
连续抢救了三日,李向南才从手术室里出来。
丁父丁母就跪在门口等着,瞧见他出来,眼神如同敬畏的神明。
“等两个小时,才能进去看她!”
“嗳!”
老两口忙不迭且的谢过。
李向南望着走廊尽头深夜的夜色,想起病房里丁香看到父母时骤然亮起的眼睛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