点金色的粉末,像是长命锁上掉下来的。
沟里的青石板已经被阳光晒干了,暗格里的油布包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,里面的七枚铜钱少了一枚,剩下的六枚正围着一个小小的凹陷,像是在守护什么。凹陷里有个亮晶晶的东西,我伸手摸出来一看,是颗乳齿,上面还沾着点麦饼渣——是老太太饼里的那颗!
“是姑娘们……还给我们的。”师父的声音带着哽咽,“她们把乳齿留在这儿,是说……债已经了了,不欠了……”
突然,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,像是有很多人在说话。我爬上沟边的土坡往镇上看,看见一群穿着官服的人正往这边走,为首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,手里拿着张告示,边走边喊:“三十年前乱葬岗冤案,今日重审!凡知情人,速到县衙作证!”
师父的眼睛突然亮了,他抓着我的手,激动得浑身发抖:“是……是县太爷!他……他终于要重审当年的案子了!我等这一天……等了三十年……”
我看着师父眼角的泪,突然明白油纸伞骨里的小调为什么那么温柔——那不是母亲的手,是七个姑娘的声音,她们等了三十年,不是为了索命,是为了等一个公道,等有人记得她们的名字,等这桩被掩埋的冤案,能重见天日。
沟里的六枚铜钱突然开始转动,发出嗡嗡的轻响,像是在为这迟到的正义欢呼。阳光穿过铜钱的方孔,在青石板上投下六个小小的光斑,和之前见过的光点一模一样,慢慢升起,朝着县衙的方向飞去。
但我知道,事情还没结束。那个捞尸人为什么会有第七枚铜钱?长命锁上的金色粉末是什么?树洞里的小东西到底是谁?还有师父没说完的话,三十年前他师父到底做了什么,让他愧疚至今?
我握紧手里的油纸伞,伞骨转动的小调还在继续,只是这次的调子变得轻快起来,像是在催促我们往前走。师父扶着我的胳膊,一步一步往土坡下走,他的脚步虽然还是虚浮,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。
县衙的方向,传来了敲锣声,一声,又一声,清晰而有力,像是在敲开尘封的过往。我知道,接下来要面对的,可能比喜煞更可怕——是人心的贪婪,是被掩盖的真相,是那些藏在正义背后的、更深的黑暗。
但阳光正好,风里带着麦饼的香气,油纸伞的红光在我们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子,温柔得像个未完的承诺。
往县衙去的路被看热闹的人堵得水泄不通。卖糖葫芦的小贩举着插满红果的草靶,挤在人群里踮脚张望;穿粗布短打的汉子们叼着旱烟,唾沫横飞地议论着“乱葬岗出了妖怪”;几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,正偷偷传阅着一张泛黄的纸,上面画着七个披头散发的影子,旁边用朱砂写着“七女煞”三个字。
“让让!让让!”两个穿官服的衙役挥舞着水火棍,在人群里劈开一条道。我扶着师父跟在后面,听见周围的议论声突然变了调——
“就是这两个道士!昨天有人看见他们在义庄鬼鬼祟祟!”
“我就说乱葬岗的案子蹊跷,搞不好是他们搞的鬼!”
“快看那把伞!红兮兮的,肯定沾了人血!”
油纸伞的伞骨突然发烫,伞面上的镇魂符亮得刺眼。我低头看了看,发现伞骨里渗出的不再是黑红色的东西,而是清亮的、带着草木香的液体,滴在地上,竟长出小小的绿芽。
“肃静!”县衙门口传来惊堂木的响声。留着山羊胡的县太爷正坐在临时搭起的案前,手里拿着那卷记载着“喜煞”的泛黄纸,旁边站着个穿长衫的中年人,面色白净,戴着副金丝眼镜,正低头翻看卷宗——看穿着不像本地人。
“张老道,三十年前景德镇乱葬岗一案,你可知情?”县太爷的声音带着威严,目光落在师父身上,“本县接到匿名举报,称当年七名女子并非因‘抗旨不遵’被埋,而是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