融合,最终汇聚成一个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承受的疑问:
她所坚持要“曝光”的,究竟是叶雨泽真实的“道德败坏”,还是…某种被精心构建的、连她自己都深陷其中的偏见与陷阱?
这个疑问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她。她站在西北炽烈的阳光下,看着那个在泥污与机油中专注工作的身影,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寒冷和巨大的恐慌。
她引以为傲的新闻理想、她坚信的正义标尺,在这一刻,似乎都随着那颗骤然失控的心跳,滑向了无法预知的深渊。
叶雨泽似乎解决了问题,从机器底盘下退了出来。他一边用旁边人递过来的干净棉纱用力擦着手上的油污,一边站起身。
当他直起腰,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场边时,恰好与乌梅那双写满了巨大震惊、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的眸子,撞个正着。
隔着十几米的距离,隔着飞扬的尘土和机油的气味,四目相对。
叶雨泽的眼神依旧带着方才解决问题的锐利余韵,随即似乎认出了她是谁,那锐利瞬间化作一种深沉的、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平静。
他脸上没有什么客套的笑容,只是微微颔首,算是打过招呼。那平静的目光,却像一把无形的钥匙,猛地捅开了乌梅心中那扇摇摇欲坠的门。
她几乎是仓皇地、狼狈地避开了他的视线,猛地低下头,假装在采访本上飞快地记录着什么。
然而,笔记本的纸页上,只有几道无意识划下的、凌乱而深刻的线条,如同她此刻完全被搅乱的心绪。
军垦城干燥的风卷着沙尘掠过实验场,吹乱了乌梅额前的碎发。她紧紧攥着那支几乎要被捏变形的采访笔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掌心被笔身的棱角硌得生疼,但这清晰的痛感,却奇异地成了此刻她唯一能抓住的、证明自己还清醒的锚点。
叶雨泽那平静的一瞥,像投入深潭的石子,在她心中激起的波澜久久无法平息。
那目光里没有她预想中的警惕、傲慢或是不屑,只有一种阅尽千帆后的深沉和了然。
仿佛她所有精心准备的“武器”、所有预设的立场、所有内心的挣扎与动摇,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。
这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赤裸和恐慌。
“乌记者?”一个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失神。是叶雨泽的助理,一位气质干练的年轻女性,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边。
“叶总那边处理完了,他请您过去聊聊。这边灰尘大,我们去旁边的休息区?”
助理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,眼神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乌梅尚未完全褪去的慌乱。
“哦…好,好的!”
乌梅猛地回过神,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。
她手忙脚乱地合上那个只画着凌乱线条的笔记本,塞进随身的帆布包里,动作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僵硬。
休息区设在实验场地边缘的一个简易遮阳棚下,几张折叠桌椅,一个冒着热气的保温桶,旁边放着几个搪瓷缸子,朴素得近乎简陋。
叶雨泽已经坐在那里,脱掉了沾满油污的外层工装,只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灰的圆领T恤,露出了结实的小臂。
他正用一个大号搪瓷缸子喝着水,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有力地滚动。汗水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亮痕。
看到乌梅走过来,他放下缸子,随意地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的水渍,指了指对面的椅子:
“乌记者,坐。地方简陋,委屈了。”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,带着一丝疲惫,却有种奇异的沉稳力量。
乌梅依言坐下,努力挺直脊背,试图找回记者的专业姿态。
她拿出录音笔,犹豫了一下,还是按下了录音键,然后翻开笔记本——这一次,她翻到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