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吴瑕灰色的梦里,少年时的他霍然跃过了警戒带,一连闪过两名刑警,狂跑至河堤中段,终于看清了横呈在地的吴曼珍。她惨白的脸色毫无血色,青紫中透着灰黑,半敞开的风衣内,胸前被剜去了一块手掌大的皮肉,肢体上飞蝇环绕,虫蚁横爬。
此刻的吴瑕好似双腿灌铅一般,呆呆地愣在原地,只听一名警察高声怒喝“怎么回事儿?人呢?赶紧拦住啊!”
河堤上方的两名刑警立即跑了下来,两人一人一边,极力想要按住那名年少的闯入者。
不曾想,那悲恸至极的少年使出了浑身的蛮力,竟是连两个成年人也快压制不住他。他犹如受伤的困兽一般,双眼通红,浑身紧绷,每个细胞迸发出一股殊死的力量。
主持现场勘查的中年刑警跑了过来,他嘴里批着下属,手上一记擒拿动作,摁住了吴瑕的虎口麻穴,终于将他成功地按蹲在地。
警戒带外,另一个瘦弱的男孩目睹了堤下一幕,立刻激动地也要闯入。他看似不会说话,只能不断发出痛苦的呼喊,好在那个男孩身手远不及吴瑕,很快就被周边的警察控制住了行动。
“无关人员不得破坏现场!”
中年刑警又吼一声,就见脚边的少年缓缓仰头,一双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悲愤,听他咬牙喝道“叫他们别碰我弟!”
吴瑕在梦里看清了那名中年刑警的模样,正是十年前的杨严震。早些年,他曾在一间老城区的派出所里担任治安警长一职,后又调到了分局刑侦支队,一干就是好几年的光景。
在杨严震的从警生涯里有不少令他记忆深刻的案子,其中一件就是在派出所工作期间,处理过的一桩猥亵儿童案。报警人是一名旅馆的女服务员,声称收到一个小男孩的求救字条,恳请她马上报警处理。
杨严震清晰地记得案发当天时值周二,那是他例行下片区巡逻的日子。等他带队赶到现场,破门冲入房间时,亲眼所见的是嫌犯男子对受害男童实施侵害的犯罪场面。
人赃并获,铁证如山。
涉嫌猥亵的高个儿男子当场被上铐带走,继而从他身上牵扯出一连串的违法犯罪案件,小至倒票、嫖娼,大到收赃、贩毒,数罪并罚,足足被判了十八年。
尘埃落定,事过境迁。
杨严震却始终有一种直觉,他觉得这桩猥亵儿童案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,说得具体一点儿,便是那个设计了求救方式的小受害人显得并不简单,所有的时间点都像事先计算过一样,发生得精确而准时,但往深了想,这又怎么可能呢,那不过是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而已。
杨严震隐约回忆起那个男孩的长相,他生得英俊帅气,一双忧郁的眼睛里透射出同年龄不符的成熟和深沉。当下当刻,面前的这个少年已然重叠了当年的那个男孩。
“……你是?”
事隔多年,此地相逢,杨严震有些难以置信。
那少年踉跄着站起身,像是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,突然间双膝一曲,面朝着河堤下方的那具女尸直直下跪,一个长久不曾叫出口的称呼正从他沙哑的喉咙里颤声而出,他叫的是——妈……
吴瑕苏醒的时候,已躺在了医院的病房里。
事故发生当日,警队同仁们应急迅速,大大缩短了送医时间。爆炸事故给吴瑕留下的伤势虽无一致命,累加起来却也触目惊心——背部深二度烧伤、轻微脑震荡、左腿胫骨骨裂,最为棘手的是一对眼角膜在爆炸中受了热烧伤,导致眼部充血、水肿,无法清晰视物。
这起发生在“人民警察节”当天的安全事故,很快就引发了全网关注。
黄江市刑侦总队联合市场监督部门迅速建立起一支专案组,深入彻查了事故原因,就三家涉事单位,即万牛广场物业、违法施工的商户、“彩色奔跑”主办方展开了一套严密、细致的